说着加重语气道:“我所说的,乃是句句实话,否则天诛地灭。” 徐雷内心跟着怦然大跳了一下。 黄色-=文学 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.com 最新地址--免地址发布:huangsewenxue.net 自动回复-地址邮箱:bijiyinxiang@gmail.com 秦二棠却连连点头道:“我绝对相信,请继续说下去!” 白姗现在已大致知道翡翠梨在哪里了! 她微微一笑道:“我那老祖父,虽是被金人所迫,却仍未忘了私心。” “……他老人家别具匠心的,设计了一枚翡翠梨,把设计的宝库,与其中机密全然绘于梨之中!” 徐雷口中“哦”了一声。他身子晃了一下,就像喝醉了酒似的。 秦二棠奇怪地道:“老哥哥,你怎么了?” 徐雷定了一下神,哈哈笑道:“荒唐!荒唐!小小一枚翡翠梨又怎能?……”他怔了一下,道:“再说……这梨又没有缝,怎么开呢?” “你怎知没有缝呢?” “这个……”徐雷脸色一红。 幸亏天色很黑,看不清他的脸色,可是白姗那如电也似的眸子,却直直逼视着他,丝毫也不放松。 徐雷接着又是哈哈一笑,道:“梨怎么会有缝呢?莫非白女士见过有缝的梨不成?” 白姗道:“这枚翡翠梨却是有缝,只不过是不容易看出来而已。” 徐雷心中一跳,真恨不能立刻返回,背着人,找出那梨看一个仔细。 秦二棠却叹了一声道:“这么说,要是得到那翡翠梨也就等于得到了那宝库的钥匙了!” 徐雷的眼睛,瞪得是又圆又大。 白姗一笑,摇了摇头,说道:“并不等于!” “并不等于?”徐雷哑声道:“这是怎么一回事?”他的心从嗓子眼又落到了肚脐眼,失望透了。 白姗淡淡一笑道:“因为知道这隐秘开启翡翠梨之法的,只有两个人!” “两个人?” “哪两个人?” 二老每人都问了一句。 一旁的匡芷苓这时上前道:“妈!少说几句,咱们回家去吧!” 徐雷哈哈笑道:“小姑娘,这故事很有趣,何不等你母亲说完再走也不迟!” 匡芷苓冷冷一笑,把头转过一边,可是她内心不禁暗暗欣喜,因为母亲的计谋,似乎已有成功的可能了。 秦二棠问道:“哪两个人?” 白姗一根手指,指了一下自己道:“一个人是我!” 秦玉棠呵呵一笑道:“另一个呢?” 白姗一笑道:“恕不奉告!” “短命无常”徐雷呵呵一笑道:“其实这又关我什么事?” 白姗一笑,道:“本来就不关你的事嘛!” 徐雷冷冷一笑道:“白女侠,你这就错了,依老夫看来,人家要是真得到了翡翠梨,还怕弄不开么?又何独你们二人知道开法?” 白姗冷笑道:“你所说一点儿也不错,只是你却忘了一件事!” 徐雷怔了一下道:“什么事?” 白姗一笑道:“炸药!” 徐雷怔笑道:“炸药,什么炸药?” 白姗笑眯眯道:“我那老祖宗也想到了这一点,所以在梨之内,装有独门炸药,安有七十二道引线,通于梨全身!”她冷笑了一声,又道:“任何人,只要是不擅开启之法,自己乱来,只要触及其中一条引线,梨本身立刻炸成粉碎,开启之人还难免受伤!” “哦——” 又是两声嗟叹,徐雷嘻嘻一笑,道:“妙!妙!设计得真妙,我想——”他目光望着白姗笑了笑道:“……这是我们瞎聊,那翡翠梨到底是怎么开法呢?” 白姗微微一笑道:“只要你把翡翠梨给我,我就说出开法!” 徐雷冷冷一笑道:“岂有此理,白女侠真会开玩笑!” 白姗叹了一声道:“就算是吧!”她笑了笑又道:“说了半天,我也该走了!” 秦二棠却仍然兴趣浓厚,追问道:“白女士,你说那另外一人知道,那个人是谁呢?” 白姗一笑道:“其实那人住处,离此并不远。” 徐雷拉长了耳朵往下听,可是这时,一旁的匡芷苓却插口道:“妈,别说了,我们走吧!” 白姗笑了笑道:“好了,打扰!打扰!再见!”说罢拉着女儿转身跃房而上。 一场大战之后,平静却又是来得那么突然! 苍须老人秦二棠不由冷笑一声,正要纵上,却为徐雷一把抓住了。 秦二棠怔了一下道:“咦,莫非就这么放她们走?” 徐雷“嘘”一声道:“小声……” 他指了指前面道:“我们蹑下去跟着她们,快!” 苍须老人弄了个莫名其妙,小声道:“这是干什么呢?莫非咱们两个怕了她俩是怎么着?” 徐雷急促道:“不是的,快……” 说着他二人忙越房而过。 奇怪的是,那白氏母女二人,并没有走远。这时她们二人,仍在边行边谈,声音很大,而且足下走得很慢。 徐雷嘘道:“你就在此不要动,我跟上去!”他是存有私心,恐怕秦二棠听出了机密。 当时匆匆交待完,遂轻手轻脚地蹑于二女身后,二女兀自边走边谈。 翠娘白姗笑着对女儿道:“可笑那徐老头儿,真是傻到了家,到手的财都不会发。” 暗中的徐雷,不由顿时心中一动。 他忙跟上两步,倾耳去听。 这时那个姑娘匡芷苓,“噗嗤”一笑,道:“谁说不是呢?妈呀,当时我真怕你把那个人的名字说出来,他要是找了去,岂不是糟了?” 白姗哼笑道:“你把妈妈看得这么傻呀?” 说着二人都笑了。 徐雷这时一颗心几乎都提到了嗓子眼了,他心里想:“唉,要是她们两个停下来说话就好了,我也可以听一个清楚!” 心念及此,就听得前行的姑娘匡芷苓道:“妈呀,我的腿都酸死了,坐下来歇歇吧!” 白姗回头看一眼,徐雷忙闪向一边。 就听她道:“好吧!可是只能歇一会儿,因为这地方,离他们太近,万一要是那徐老头儿碰见了,岂不又是麻烦?”说着二人就在眼前那片竹林内坐下。 徐雷喜得几乎要跳起来了,他心里忖道:“这可是天助我也!” 竹林中隐身的地方多的是,他很容易就隐藏在二女的身后,近得可以听清楚她们每一句话。 这时就听匡芷苓道:“妈,这么说,那个翡翠梨,真的就在徐雷的手里?” 白姗冷冷地道:“这还能错得么?” 暗中的徐雷,不由一愣,心说:“完了!”可是他倒也没有把这母女放在眼中,遂又继续听下去。 匡芷苓又道:“妈,那个翡翠梨,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呀,那么多宝贝藏在日月岛?” 翠娘叹息了一声道:“孩子,那还错得了?” 匡芷苓愤愤道:“我那外祖公真可怜,现在怎么办?梨也丢了!” 白姗哼了一声道:“这梨,我早晚是要寻回去的,你不要急!” 徐雷心中不由暗笑道:“你不要急,这梨你早晚也拿不走的!” 匡芷苓道:“妈,你说还有一个人知道这翡翠梨开启的办法,是真的?” 白姗道:“当然是真的。” 匡芷苓问:“那个人是谁?” 徐雷倾耳去听,一颗心几乎要跳出来了。 白姗道:“小孩子问这些干什么?” 徐雷不由大失所望,可是接下去他又心活了,就听匡芷苓哀求道:“妈,你告诉我嘛!我又不是外人。” 白姗才叹了一声道:“好吧!”遂又接道:“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,千万!” 匡芷苓点点头道:“当然、当然!” 白姗才叹了一声,很小声地道:“这个人姓文名素姬,文章的文,素色的素,姬妾的姬!” 匡芷苓道:“是个女的呀?” 翠娘点了点头道:“一点也不错,是一个老婆婆,还是一个瞎了一只眼的老太婆!” 匡芷苓奇怪道:“她怎么知道呢?” 白姗叹了一声道:“这文素姬是我的乳娘啊,这件事她怎会不知道?她自幼跟随我家,所以此事竟被她探听到了!” 徐雷在暗中又是一动,心道:“哦,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!” 他把“文素姬”这三个字,以及她的素描,牢牢地记在心里。 可是天下这么大,去找寻这么一个渺小的老婆婆,真好比海底捞针,那简直是太难了。 想到此,不禁又发起愁来! 可是奇怪的是,他所认为难的事,每一件都会立刻获得解答。 立刻,他就听到匡芷苓在问:“妈!那文老婆婆,现在什么地方呢?” 白姗道:“住的地方倒是不远,我前两天还去看过她一次,现在是老了,不愿动了!” 匡芷苓道:“她住在哪里呢?” 白姗叹了一声道:“我现在把她接出来,暂时住在客栈里,她年纪大了,又无儿女,等我们这边事办完,我想把她接到家里去!” 匡芷苓道:“她一人住在客栈里?” 白姗叹了一口气,道:“可不是,她实在是一个可怜的老婆婆了,我想她是活不了多久了,到现在都念念不忘那日月岛的宝物——唉!” 匡芷苓停了一会儿道:“妈!这个文婆婆她会不会武功呢?” 白姗笑了一声,道:“武功!一阵风也能把她吹倒了!” 匡芷苓嘱咐道:“妈!要小心一点儿,要是那徐老头找到她,岂不是糟了!” 白姗点了点头道:“这倒是实话,要是徐老头找到了她,一切都完了;不过,那徐雷怎么会知道呢?” 徐雷听得不由心内暗暗发笑,狂喜忖道:“活该我徐雷发大财,真是天从人愿!” 想着还想继续往下听,却听那白姗站起来道:“好,歇息够了,我们走吧!” 匡芷苓有意无意地回了一下头,道:“我真怕这里有人……” 她母亲道:“傻孩子,不会的,快走吧!”说着母女二人,各自展开了上乘的轻功,一路轻登巧纵而去! 她们走远之后,“短命无常”徐雷才立起身来,他那双深沉的眸子,闪着过份狡智的光芒,鼻中冷冷哼了一声。 这时苍须老人秦二棠,飞纵过来,嘻嘻笑道:“真让你猜着了,她们说些什么?” 徐雷摇了摇头道:“只是些废话!” 秦二棠一怔道:“这么说,你白听了?” 徐雷哼道:“那可不是!” 秦二棠愤然道:“这么说,真太便宜她们了!”说着他搓了一下手,嘻嘻笑道: “老徐,关于那翡翠梨……真在你手里么?” 徐雷面色一变道:“你这是什么话,莫非我徐雷还会骗你不成?” 秦二棠一摆手道:“别急!别急!我的老朋友,我只是随便问一问……”他嘻嘻笑了笑,道:“因为外人都这么说!” 徐雷冷笑道:“那匣子里的东西,你和银川不是都亲眼看过了,还问这些话是什么意思?” 秦二棠红着脸道:“好了,好了,就算我没问,我们快进去瞧瞧吧!穆银川八成是伤得不轻!” 说着他们匆匆返回房内。 虽说是到手的笠原一鹤,叫他又跑了,可是徐雷却由匡氏母女口中,得到了另一桩宝贵的消息,也算是“塞翁失马”未尝不是福。 “老爷客栈”的伙计刘二呆子,懒洋洋地坐在门口,太阳正照在他补过的破裤裆上。 好几天这客栈一直没有什么生意,倒是今天早上,来了一个老太太,给他新春发了市。 这个老太太,从哪里来,他不知道,到哪里去,他更不知道,只说是姓文。刘二呆子还是真瞧不起她,因为她还瞎了一只眼。 可是他这种观念很快就改过了,因为中午的时候,这位老太太,特别把他叫过去,赏他一锭银子,拜托他帮一个小忙。 这个小忙,刘二呆子倒是挺愿意帮的,因此,他从中午,就搬了一把小椅子,坐在门口,等着那个要来找老太太的朋友。 现在太阳都快下山了,那个人还没来,刘二呆子就有点发傻了。 这倒不是愁那个人不来,而是怕到了口袋里的银子又飞走了。 他叹息一声,喃喃骂道:“他妈的,这小子是腿上长了疮了吗?怎么还不来呢?” 说着一只手抓起椅子正要进去,也就在这个时候,山坡上响起了一阵马蹄声。 刘二呆子一喜,心说:“八成是来啦!” 他赶忙坐了起来,果然,他看见山上走过来一匹大黑马。 黑马之上坐着一个高身材的白胡子老头,挺直的腰杆和一双深邃的眸子,显得这老头儿,还有些活头。 刘二呆子远远注视了他一下,果然不错,就是这个人,他就闭上了眼睛,装着在椅子上打盹。 马蹄子的声音,就在他面前停下来。 马上的老人,似乎已灰心了。 他喃喃自语道:“这是最后一家!”说着也不下马,只用手上的马鞭子,在刘二呆子身上碰一下道:“嘿,醒醒!” 刘二呆子口中“哦”一声,慌忙跳起来。他点了一下头道:“老客人,要住店吧?” 老头儿摇了摇头道:“不是,我是来找人的!” 刘二呆子搔了一下头道:“找人?” 老头儿道:“你这店里……”说着口中“哦——”了一声。 只见他由身上摸出了小块银子,往刘二呆子手中上一塞,笑道:“这个你留着喝杯酒吧!” 刘二呆子嘻嘻一笑,就收下了,他心里不由笑道:“妈的,那老太太猜得一点儿不错,果然我是两头见财!” 入手后,他掂了掂,这一块可比那一块轻多了。 当时弯腰笑道:“哟!老客,这可是不敢当,你老要是有什么差遣,只管吩咐一声!” 老头儿一只手摸着胡子,微微笑道:“不用,不用,我只是打听一个人,问几句话。 你只要老实告诉我,就行了。” 刘二呆子一缩脖子,笑道:“你老要打听什么呢?” 这白胡子老头“嘻嘻”一笑,说道:“我只问,你这店里,可是住着一个老婆婆没有?” 刘二呆子左右看了一眼,小声道:“老客,你是问一个生病的老太太?” 老头儿立刻精神一振,说道:“不错!不错!”他按鞍子,由马上跳了下来。 刘二呆子一怔,心中说道:“喝!真利落!” 这白胡子老头,立时紧张地问道:“这老婆婆,还瞎了一只眼,有这么一个人吗?” 刘二呆子连连点头笑道:“老客,你可真是问对人了……不过……” 老头儿一把抓住了他的手,道:“有没有?” 刘二呆子直龀牙,他连连点头道:“有,有……啊唷!快松手!” 老头这才张开了手,嘻嘻笑道:“我是太高兴了,这老婆婆是我一个亲戚,我找她好久了……” 刘二呆子翻着眼道:“这老太太是姓文吧?” 老头儿连连点头笑道:“不错!不错!文素姬!” 说着他把刘二呆子,拉到了一边,小声道:“伙计,你把这情形老实说一说,我再给银子!” 说着又掏出一块银子塞到了他手中。 刘二呆子喜得直龀牙,说道:“文老太太是前两天,被一个妇人送来的!” 白胡子老头,连连点头。 刘二呆子又道:“那个妇人把她留下来,还托我照顾她,说她老太太身上有病;而且还关照我,有人问,就说不知道。可是……唉,你看,我什么都说出来!” 白胡子老头拍着他肩膀,嘻嘻一笑道:“说了就说了,我又不会害她!”说着眯着双眼道:“这老太太在哪一间房,你告诉我,我去看她去!” 刘二呆子轻声道:“跟着我来吧!” 白胡子老头,连连点头说道:“好!好!” 刘二呆子又小声道:“老客人,要见了她,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,就说是你自己访察出来的!” 老头笑道:“行,你放心!” 说着就跟着这伙计,一块儿进了客栈。 白胡子老头,一打量这“老爷客栈”,可是差多了,客栈里光秃秃地,没有一棵树,墙上的粉饰一块块都剥落了。 拐了一个弯,正面一扇木头门。 刘二呆子用手一指道:“喏!就在这里,老客,可轻着点叫门,别吓着她!” 老头点头一笑道:“这个我知道!”他挥了挥手,刘二呆子就走了。然后他上前几步,轻轻叩了一下门道:“有人么?” 却听得房内,传出一阵“笃笃”的木鱼之声。接着木鱼声就停了,过了一会儿,才听得一个女人微弱地道:“谁呀?” 老头儿咳了一声道:“老太太是我,开门吧!” 门内传出奇怪的声音,问道:“你是谁呀?” 说话还带跑声。 白胡子老头左右看了一眼道:“匡夫人叫我来看你的,开门吧!” 门内“哦”了一声,道:“你等一会儿!” 接着,又听一阵疾促的喘息声道:“……唉……人老了,耳朵……也不听使唤了!” 接着门就开了,现出一个弯着腰,一身黑衣服小脚老太婆!她一只眼睛,用黑线拉着一块三角形的布遮着,头上戴着一顶老太太戴的黑帽子。只是这顶帽子,好像很大,差不多连眉毛都遮住了。这还不说,她脖子上,还围着一块围巾,差不多把嘴也遮住了。 如此一来,只露出当中一小块,屋里灯光又暗,真看不清楚她。 白胡子老头抱了一下拳头:“文老太,请了!” 老婆婆后退了一步,哑着声音道:“哟,你怎么知道我姓文呢?” 老头嘿嘿笑道:“我怎么不知道,匡夫人是我一个表亲,我能不知道你么?” 这老太太口中“哦”了一声,她弯着腰,上下看了看他道:“……是怎么一回事呀? 老先生,你贵姓呀?” 白胡子一笑道:“张!” 文老太太就点头道:“哦!张老先生,请坐!请坐!” 这位自称姓张的老头儿,就坐下了,他顺手把门关上,微微笑道:“老太太,夫人托我来此,有一事相求,尚请行个方便!” 文老太咳了一声,道:“有什么事,你尽管说吧!”说着分出一只手,在腰上捶了一下道:“……老了,身子也不行了,唉!谁知道还能活多久呢?” 说着,又叹了一声道:“张先生,你不知道……我自己的儿子也死了,钱……钱……” 她伸出了两只黑色的手,抖了抖道:“……唉,一个也没有呀!” 老头儿嘿嘿冷笑道:“你怎不向匡夫人要呢?” 文老婆婆咳了一声,叹口气道:“她也没有呀,哼!这才叫‘抱着金碗要饭’呢!” 张老头“哧哧”笑道:“这是怎么说?” 老太太叹息了一声道:“唉!张先生你也不是外人,你莫非不知道……”说着左右看了一眼。 张老头道:“……有什么事,你请直说吧!” 文老太弯下腰来,小声道:“她手里有了翡翠梨……” 张老头一笑道:“怎么样呢?” 文老太叹了一声道:“你是不知道,那个翡翠梨,里面的玩艺儿,可值好几万呢!” 张老头心说,要是只值这点钱,我也不会这么起劲了,当时神秘地一笑道:“听说,你也会开那个梨,是吧?” 文老太一怔道:“噢,你也知道?” 张老头一笑道:“当然!” 文老太接着叹息了一声道:“……那有什么用呢?东西也不是我的……”才说到此,忽见张老头由怀内掏出一个东西一晃,晶光四射! 文老太又“哟”了一声,道:“……这是什么呀?” 张老头嘻嘻笑道:“翡翠梨!” 文老太“呼啦”一下就站起来了,只见她单眼发直,哆嗦道:“……老天爷,翡翠梨,怎会到你手上来啦?” 张老头嘿嘿一笑道:“那你就别管了,我只问你想不想发财?”说着由怀里拿出一个红绸子包着的小包,往桌上一放,分量极沉,他嘿嘿笑道:“喏,这是黄金四十两!” 文老太抖着道:“金子?”说着就要伸手去拿,这白胡子老头,把这包金子,向后一收,笑道:“慢着!” 文老太失望地坐下来,傻傻地笑道:“金子是你的,我也不能要呀!” 老头儿“哧哧”笑道:“文老太,只要你想要,这包金子就是你的;而且事成之后,还有一份更重的!” 文老太两只手互捏着,直发抖,她又站了起来,抖着声音道:“……天呀,这是真的!你可是财神爷上门!” 张老头嘿嘿一笑道:“怎么样?就听你一句话了!” 文老太急得一双小脚,在地上乱动弹,她傻笑道:“钱!我要……” 张老头呵呵一阵轻笑,道:“好,那好办!”说着把那包金子递了过去,文老太用抖颤的双手接过来,口里直念着佛。 她匆匆打开来,见里面果然是黄澄澄的金子。 她简直就像要疯了一样,把它赶忙包起来,放在她身上的口袋里面。 张老头笑道:“没有骗你吧?” 文老太笑道:“说吧……财神爷;不过,我能做什么呢?一个病老婆子!” 张老头一笑道:“很简单——”他伸手掏出了那个翡翠的梨,在空中一晃道:“只要把它弄开!” 文老太喃喃道:“哟,还真是那东西!”她哑着声音道:“你在哪里……弄的呀?” 张老头笑道:“你就别问了,怎么样,你能不能开?” 文老太太嘻嘻笑道:“你还真算找对了人,这天底下,大概只有我和匡夫人两个人会……”说着她伸出手来,道:“……拿过来,叫我看看!” 张老头略一犹豫,道:“还是在我手上吧!” 文老太桀桀笑道:“你还怕我拿走,是怎么着?” 张老头想了想,道:“好吧,你可要仔细,别摔坏了!” 文老太一面站起来,双手接过了翡翠梨,她把它拿到了灯光之下,仔细瞧了瞧。 张老头就站在她身后,问道:“怎么?不错吧?” 文老太点头道:“一点儿没错!” 张老头不由狂喜,道:“弄开它!” 文老太回头笑道:“财神爷,这玩艺可不能急咧,里面可是有炸药,弄不好,我这条老命……” 这说话,倒是和翠娘白姗一模一样。 张老头不由愈加深信不疑,他点了点头道:“那你可要小心呀!” 文老太嘻嘻一笑道:“你闪开点灯光儿,我眼花!” 张老头就向后退了几步。 文老太拿着梨道:“我得把东西找出来!”说着就向房中一个大木框走去。 张老头大声道:“喂,你上哪去?不要动!” 文老太回过身来道:“没有东西,让我怎么开呢?” 张老头走过来,说道:“你要什么东西?” 文老大笑道:“要细薄的青铜制钱三个,冷水一碗!” 张老头一笑道:“我当什么要紧的东西呢?这个简单,我有!”说着由他身上掏出了三枚金钱镖来,笑道:“你看这行不行?” 老婆婆接过来,仔细看了看道:“行!冷水呢?” 张老头一笑道:“冷水还不容易?”他顺手把一杯冷茶端起来道:“这不就行了!” 文老太接过茶来,呵呵笑道:“财神爷,你最好退到门口去,万一要是炸着了你……” 张老头紧张地道:“你要仔细,可不能弄炸了!” 文老太随口道:“我知道!” 张老头眼珠一转,已把这房中情形看清了。 窗户是和门在一边的,是这间房子两个唯一的出口。 换句话说,他只要站在门口,也就毫无问题的,可以控制着窗户,如此一来,就算这老婆子起了盗心,也是插翅难逃! 有了这种心理,他就大方地退到了门前。 文老太一只手拿着翡翠梨,一手端着凉水。 她抖颤颤地道:“劳驾!你能把灯端着么?” 张老头说道:“行!” 他就走过去端灯。 忽听得“噗!”地一声,文老太口中的凉水,这时竟喷了出来。 那盏灯,立刻就熄灭了。 室内立刻一暗,张老头怔了一下道:“老太,这是怎么一回事?你……” 才说到此,那文老太一声叱喝道:“打!” 当空“哧”的一声,三枚金钱镖,破空而来,直向着张老头上中下三路打来——就是张老头给她的三枚制钱。 那老头儿到这时才知道是上当了。 他大吼了一声,身子“霍”地向后一倒,三枚金钱镖走空,擦面而过。 张老头一声怒叱道:“老乞婆,还我的东西!” 他猛地一抖双掌,用“挂山运掌”的掌力,直向室内打去。 可是掌风过处,这间房子都震得动了起来,却没有听见那老太婆任何回音! 张老头四处一望,黑混混地,哪里还有文老婆婆的踪影?他不由大吃了一惊,整个头“轰”了一声! 他狂吼道:“好呀——” 当时由身上摸出了火折子,就空一晃,火光立现。 他在室内到处找了一遍,哪有文老太的影子。 只气得他咬牙切齿,重重地跺了一下脚道:“完了,想不到我徐雷终日打雁,今天却是叫雁啄了眼了。” 想着弯下腰,看看床下,也无人影。 他怔了一下道:“怪哉!莫非她是鬼不成?” 想着见眼前一个大柜,靠墙而立,他点了点头,冷冷一笑,道:“老鬼,你跑不了的!” 说着,飞起一脚,“叭”一声,已把柜门踹开。 柜门这一踹开,立时他就呆住了。 原来柜门之内的墙上,竟先挖了一个大窟窿,那文老太,早已由此逃之夭夭。 短命无常徐雷气得怪叫了一声,差一点儿昏了过去。 他收起了火折子,矮下身子,也窜了进去。 人跳出去,竟到了室外,来至院中。 只见那破洞之处,放了一些树枝作为掩饰,徐雷这时脸都气青了,他重重地在地上跺了一脚,骂了一句极难听的话。 偏巧那个伙计刘二呆子,这时正跑过来道:“老客,怎么回事?” 徐雷不由大怒,当胸一把抓住了他,厉声道:“鬼崽子,你做的好事。” 说着用力往下一按,刘二呆子“扑通”一声就坐了下来,吓得他大叫道:“爷爷饶命呀,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 徐雷这时又怒、又气、又懊悔,他真有些站不住了。 当时摇晃了一下头,厉声道:“王八儿,你说,那老婆婆藏到哪去了?说一句瞎话,我活劈了你!” 刘二呆子吓得直磕头道:“爷爷,饶命呀,我真不知道……我……” 徐雷气得跺了一下脚,他顺手一掌,只听得“叭”一声。 这可真叫做冤枉,这刘二呆子只觉得眼前一黑,“啊唷”了一声,顿时就缩在地上不再动了。 “短命无常”徐雷,用很快的速度,在这老爷客栈里,四下走了一转。 他确信,那老婆婆不会藏在这里。 只是现在,再要去找寻这个人,老实说,已实在是太晚了。 他真想哭,上了这么一个大当,却是无从发泄。 想不到,到了手十拿九稳的东西,竟会又如此地失去了。 偏偏这件事,他只能当是吃了个哑巴亏,还不能对外嚷嚷,因为这翡翠梨在自己手里他始终瞒着任何人,此刻自然无法再说失去的话了。 可是,这件事深深烙在他内心。 他现在一切都明白了。 他知道,这是白姗母女有意布置好了的一个陷阱,故意诱使自己前来上当。 想不到自己聪明一世竟然糊涂一时。 “好!白姗,这个梁子我们接上了,我如不讨回失物,不置你母女于死地誓不为人!” 想着他怒气冲冲地,跨上了他的马。 却不知这马才走了百十步,就喘成一气,走不动了。 徐雷跳下马一看,原来那马腹上的肚带子,竟是被人给割断了。 这不用说,必定又是那老婆婆,临去时动的手脚。 “短命无常”徐雷,发了嘿嘿一片冷笑,当时真恨不能一掌把马头打碎。 可是这么做,又有什么用呢? 他只好忍着气,牵着这匹马慢慢地向回走去。 他一路走,一路回想着,那个叫文素姬的老婆婆的样子,可是他越是想,越是想不出一个具体形象来! 因为他所看的,是那么少,那么模糊不清。 试想,一人瞎了一只眼,上面帽子遮眉,下面又围着口鼻的人,你能够看清楚她是个什么长相么? 徐雷不禁直冒冷汗,他翻遍了回忆,却也是想不出来,江湖之中竟会有这么一个人物。 其实,他哪里又知道,文素姬这么一个人,也是虚无而不存在的! 第九章机智巧夺翡翠梨 大胜关西边,有一座鼓楼。 这时候,楼内正有一男一女,两个少年在来回地走着。 他二人不时的,推开窗子,向外张望着。忽然,一阵马蹄之声,划破了沉寂。 少年立时面色喜道:“妈回来了!” 那个少女忙跑下楼,推开了门,一个一身黑衣的老太太催马而进。 她由马上跳下来道:“快关上门!” 少女依言而为,回头道:“怎么样,妈,成功没有?” 老太太——文老太太,一笑道:“真妙!”她说着话,腰也直了,嗓子也不哑了;而且从声音里听起来,哪里像是一个病弱的老太太?只见她用手向头上一抓,已把戴在头上的帽子抓了下来,微微摇头,落下了满头秀发;然后她把围在脖子上的围脖,向外一拉,现出了她白润的颈项和红红小嘴。 立刻现出她本来面目——翠娘白姗! 那一双少年男女,也正是她的心爱子女,黑羽匡长青和匡芷苓。他二人间得母亲成功而回,都不禁高兴得跳了起来。 翠娘白姗陆续脱下身上的外衣,现出了她的葱绿色对襟袄和酱色的风裙。 她足下一双小脚,不过是踩着的一对木跷。 一切都恢复本来面目之后,她才笑嘻嘻道:“徐雷那老头儿,果真是中计上当了!” 说着她从身上拿出了红布包着的那包金子,道:“此去天涯,我们不愁没有路费了!” 匡长青和匡芷苓详细追问,白姗略说了一个大概,兄妹二人不禁笑得直不起腰来! 白姗却告诫他二人道:“你们也不要太高兴了,现在虽然翡翠梨到了我们手中,可是却更不能大意!” 匡芷苓立刻道:“我们何不就去日月岛?” 白姗摇头道:“傻丫头,你急什么?我想那徐雷,吃了这么一个大亏,他是决不会甘心的!”想到此,微微皱了一下眉道:“他必定会来找我们麻烦的!” 黑羽匡长青鼻中哼了一声,道:“我们莫非就怕了他不成?依我说不如……”说到此,他见娘亲脸色不善,就把说到口边的话忍住了。 白姗冷冷地道:“你要是这么做,我们迟早都要失败的,青儿,你的个性太强了!” 匡长青剑眉微扬道:“可是,敌人如果找上门来,我们也不理么?” 白姗冷笑道:“从今天起,我们给他来一个避不见面,如此一来,可以省却许多的麻烦!” 匡芷苓皱眉道:“可是‘阴风叟’岳桐马上要来了,我们不是同他合伙么?” 白姗笑着摇头道:“我们才不跟他一伙呢!他是无恶不为的强盗,可是我们,却是良善人家,怎能同他为伍?”她顿了一下,接下去道:“我们所以要来的目的,无非是找回这件东西,现在东西已到手,我们就不要再多事了!” 匡长青却不以为然,道:“如此一来,岳桐岂不要笑我们失信无能?” 白姗叹了一声道:“青儿,你这句话,固然也不错,可是你莫非忘了,那个老和尚对你所说的话了?” 匡长青怔了一下,这才想起来,他冷冷地道:“这翡翠梨乃是我们家的故物,莫非那和尚也要索回么?” 白姗冷冷一笑,道:“笠原一鹤是他的徒弟,焉有不追回此物的道理?”说着她又叹了一声道:“这个和尚,当初是你父亲第一个挚友,他的武功实在高,唉——不是我妄自菲薄,我们三人要是同他对手,还差得远,到时候只怕是自取其辱啊!” 匡长青闻言后,冷冷一笑道:“妈,你说错了,爹爹离开我们这么些年,杳无音讯,这个和尚正是可疑,我们岂能放过他?” 白姗猛地站起来道:“还提那个无情无义的人干什么?” 匡芷苓皱眉道:“爹爹也许有说不出的苦衷。” 白姗恨恨地道:“说不出的苦衷?”她喃喃道:“可怜我一个人,含辛茹苦,带两个孩子……”说到此,两粒泪珠儿,脱眶而出。 兄妹二人见状,不由吃了一惊,匡芷苓忙上前去道:“妈妈不必伤心……这件事,我想还是等见着那个涵一和尚再定理由的好!” 白姗这时掏出了手绢,挤了一下眼泪! 她点了点头,冷笑道:“好!我决定不走了,我要亲自一见那个涵一和尚!” 金陵——朝阳寺。 正是晚课时分,偌大的寺院里,静悄悄的连一点儿声音都没有。 门前的两个小沙弥,打着灯笼,在寺墙外走了一周,自从“涵一和尚”来到江南后,一直就住在这里。 这“朝阳寺”自从涵一和尚来了以后,远近数百里内外的寺庙方丈,无不前来朝见拜访。 从早到晚,这“朝阳寺”的客人,真可以说是“络绎不绝”。也就因为如此,所以“朝阳寺”的声名大振,香火大盛,和尚们也就跟着忙了。 两个小沙弥巡看了一周,没有可疑的人,见没有火种,正要转回去的当儿…… 他们看见一辆篷车,风驰电掣而来。 这辆篷车一路跑来,到了朝阳寺前,忽然停住,牲口“噗噗噜噜”地打着喷。 篷车的后面,还系着两匹马。 一个小沙弥忙赶上去摇手道:“天晚了,明天来吧,客官!” 跟着车门开处,下来了两个人。 二人一老一少,老的是一个又矮又丑的黄脸老头儿,留着一络山羊胡子,看来满脸病容。 那个年轻的,却是一个高身材,宽肩膀,十分英俊的年轻人,他脸上却是一副懊丧的样子。 下车之后,那个小老头拍着年轻人的肩膀道:“不要怕,都有我呢!” 年轻人一言不发。 这时那个小老头,才向着一个沙弥问道:“涵一老方丈在么?” 小沙弥怔了一下,一只手摸着帽子,道:“哦—一老方文正在坐禅,这个时候不见客!” 小老头“嘻嘻”一笑,说道:“不见也得见!” 他挥了一下手道:“快去!快去!” 小和尚上下打量着他道:“二位施主是——” 小老头不耐烦道:“我姓祝,你一提,老方丈就能知道!”说着又笑了笑道:“你就说,我把他那个宝贝徒弟给找回来了!” 两个小沙弥满脸惊异地打量二人一番,尤其是对于那个年轻人,更是注意。 当时遂分开一人前往报讯,另一人却过去牵马。 小老头嘻嘻一笑,对着那年轻人点了点头道:“你也不要恨我,我也是没有办法的事。这一次如果不是我去救你,你自己想一想……” 年轻人长叹了一声道:“我太没有用了!” 老头一笑道:“知道没有用,就该早早回头。”接着他打了一个哈哈道:“佛说: 放下屠刀,立地成佛。走吧——别叫老和尚着急!” 那个年轻人,只得叹息了一声,拿起了地上的行李,向庙中行去! 这时候,那个进去报讯的小和尚,已飞快跑出来,一面叫道:“方丈有请祝施主— —” 小老头嘻嘻一笑,拉着那个愁眉苦脸的笠原一鹤,道:“见了老和尚你用不着怕,他问你一句,你就说一句吧!” 笠原一鹤这时真恨不能有个地洞,好让自己钻下去! 他倒不是怕,而是不好意思! 想到了打伤师兄,外出寻敌,一无成就,到临头如非这位祝三立师叔搭救,此番已是不堪设想! 这个时候,却来见师父……” 他想,就算师父一句话不说我,我又有什么脸再去见他?他面色很是沉重的,一路跟着祝三立走进殿去。 这“朝阳寺”真的好大的规模,他二人一路行来,但闻得木鱼声声,清香阵阵,不禁有一种出尘之感! 廊子下养着一只红嘴的鹦鹉,不时地跳上跳下。 这座偏殿,正是涵一和尚坐禅之处。 但见两个青衣的小沙弥,分立在殿门左右,隔着一层竹帘,可以看见殿内有昏黄的灯光。 祝三立一路本是说笑惯了,可是来到此,面色却变得很是严肃。 那个小和尚,把二人带至门前,即返身而去! 这时门前有一个持拂尘的弟子,双手合十道:“奉方丈慈谕,祝施主请直接入内— —” 祝三立一怔道:“他呢?”说着用手指了笠原一鹤一下,那个弟子弯身道:“这位师兄,因犯了本门规戒,方丈交待,令他侍立门侧,以备随时传见!” 笠原一鹤不由脸色一红! 他忙低下头道:“是!”遂退立一边。祝三立望着他龀牙一笑道:“不要紧,你先委屈委屈。”说着双手合十道:“涵一老师父有礼了!” 帘内立刻传出声音道:“祝施主请进,老衲还有一笔,也就完事了!” 祝三立微微一笑,即掀帘而进。 只见殿内点着一盏纱罩明灯。 那个身材高大,慈眉善目的老和尚,正在持着一支彩笔,伏案作画。 祝三立静静走过去,立于和尚身后。见他正在为一幅“八臂观音”着色,已完全画好。 这时他搁下了手上的笔,回头呵呵笑道:“老朋友,辛苦你了,快请坐!” 祝三立咳了一声道:“笠原一鹤那个孩子,已经找回来,现在门外站着……” 和尚好似未闻一般,口唤道:“戒一,奉茶!” 门外答应了一声,接着一个小沙弥走进来,过一会儿,双手奉上一杯香茗来。 祝三立怔了一下,又笑道:“笠原一鹤……” 老和尚展眉一笑,插嘴道:“老朋友,你大概是吃了苦头了吧?”说着一双光华闪烁的眸子,在祝三立身上转动着。 老狸祝三立连提两次笠原一鹤,这和尚却是话也不答上一句,他就知道,这位武功道力高深的和尚,已在愤怒之中。 当时,哪里敢去触怒他? 这时,涵一和尚提到了“苦头”二字,祝三立不由面色一红,他长叹了一声道: “南洲兄,你的眼睛真厉害!” 涵一和尚虽是出家甚久,可是二人定交却在和尚出家之前,所以祝三立见面,有时却是情不自禁的,仍然称他俗家的名字,老和尚倒也不以为忤! 这时他双手合十,念了一声:“阿弥陀佛!”只见他微微合上眸子,笑道:“老衲早已在卦相内看出老朋友你有惊无险,否则焉有坐视不救之理?你倒说一说经过看看?” 老狸祝三立嘿嘿笑道:“还不是为你这个徒弟,说起来,也是怪我一时大意,要不我也不会吃这个亏!” 涵一和尚微微点了点头道:“此辈人物,横行的时候已不多了,老衲此件事情,略一了结,倒要去会一会他们!”说到此,鼻中微微哼了一声。 老狸一笑,道:“大师如果亲自出马,此辈人物,只怕望风披靡了!” 涵一和尚摇摇头一笑,道:“你也不要把我看得太厉害了,这些人,如果眼中还有我这个和尚,也不至于如此胡为了。” 祝三立冷笑道:“大师如此一说,倒让我记起来了!” 他略为把会敌经过情形说了一遍,说到徐雷等人,不买涵一和尚的账时,这位老和尚却也沉不住气,两道寿眉,“霍”地向两边一分,口中念道:“阿弥陀佛,善哉!善哉!” 祝三立继续把经过情形,说了一遍。 老和尚发出了一阵低沉地笑声,道:“原来秦二棠和穆银川和他联成一气,这就难怪了!” 说到此,他白眉微皱道:“只是你说那两个母女救你二人脱险,这妇人又是谁呢?” 祝三立微笑道:“这事我当时尚不知道,可是事后才知道,她就是昔年名噪一时的翠娘白姗!” 老和尚立时大震了一下。 祝三立却未发觉,接下去道:“那个姑娘,是她的女儿,名叫匡芷苓,这母女二人,却是不知怎地,竟会及时赶到。要不是她母女二人,我二人还真是走不脱,真险!” 涵一和尚听完此话,面色微微发愣。他微微带出一些不悦,道:“这位女施主,也未免太不识相了,老衲事先曾给她打过招呼,嘱她不要插手其间,却为什么又出现了?” 祝三立不明白道:“大师你莫非先见过了她母女二人么?” 老和尚沉声道:“她母女我虽未见过,可是白姗那个儿子黑羽匡长青,我却见过了。” 他冷笑着接道:“我曾经要他转告他母亲,这件事最好不要插手,现在他们却不听!” 说到此,来回在禅房内踱了几步,自言自语道:“他们一来,事情就难办了!” 祝三立不由大为奇怪,他眨了一下三角眼,奇怪地道:“大师你这句话,是什么意思?” 涵一和尚微微叹息了一声,转首轻声道:“戒一,你把你师兄先带到‘精武堂’去!” 门外弟子立时答应了一声,当时就把侍立在门侧的笠原一鹤带去了。 他们走了以后,祝三立惊慌地道:“老朋友,笠原一鹤是个好孩子,你可不要难为他呀!” 涵一和尚冷冷道:“他才入门,就背师训,不能不有所警戒;不过,老衲自不会过份难为他。”说到此,长叹了一声道:“我方才是故意把他放到一边,提起来此子身世,却是颇为周折……” 祝三立睁着一双小眼道:“此子身世,我多少也知道一点……” 涵一和尚叹息道:“此中详情,也只有我和尚一人知道,这也是我一生之中,所做过唯一的一件愧心之事……” 祝三立翻了一下小眼,更加迷糊。 老和尚咳了一声道:“你们都退下去吧!” 门外的小沙弥答应一声,随即走开。 现在,这间偏殿里只剩下他们俩人。 老和尚回忆起这件往事,不由喟然长叹了一声,道:“三立,你可知道,老衲有一方外至交,名唤匡飞的这个人么?” 祝三立一笑道:“自然知道,我和此人也有交情!” 老和尚点了点头道:“这就是了,那么你看我这弟子笠原一鹤又是谁呢?” 祝三立一呆,道:“不是匡飞的儿子么?” 涵一和尚苦笑了一声道:“原来你也知道?” 祝三立诧异道:“可是那白姗不是匡飞的妻子么?那笠原一鹤是……” 老和尚点头道:“一点儿也不错!” 老狸摸了一下头道:“这么说,白姗不就是笠原一鹤的母亲了?” 涵一和尚却又摇了一下头道:“不是这样的!” 他叹了一声道:“笠原一鹤是匡飞在日本,同一日本女子所生的,这件事,那翠娘自姗,却是至今并不知道!” 老狸祝三立,脸色一变,轻轻“哦”了一声。 和尚苦笑了笑,道:“这事情都怪老衲不好,其实那时候,我如不叫他东渡日本,匡飞是不会去的!” 祝三立眨了一下眸子道:“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?” 老和尚长叹了一声,道:“说来全是我的过错!” 祝三立笑了笑道:“这又与大师你有何关系?” 涵一和尚双手合十,低低念了一声阿弥陀佛,遂苦笑了笑,道:“三立,我与匡飞定交,你当是在中国么?” 祝三立怔了一下,道:“自然是在中国,你们不是在枫陵渡认识的么?” 和尚苦笑道:“错了,我和匡飞是在日本结识的,枫陵渡时,我们不过是重温故情!” 老狸嘿嘿一笑,这些原因,他是一点儿也不懂。 涵一僧呐呐地说道:“我认识他时,尚未从佛,匡飞更在弱冠之年……” 说到这里,老和尚似有无限感慨,他微微摇了一下头道:“那时我二人,一见如故,因为同处异域,更感友情珍贵!” 他眯细了双眼,追忆着道:“说起来,我年长他许多,匡飞就称我为大哥,他的武功,有很多都是我传授给他的,所以他对我十分敬重!” 祝三立奇怪道:“你们在日本……” 老和尚一笑道:“我那时去日本,主要是去研究中国流落日本的佛学,那时我已有从佛之心,匡飞却是年轻气盛到日本开创事业!”他慢慢坐了下来道:“我比他先到几年,自然较为熟悉……那时我是住在小吉原一家日本朋友雪下村夫的家里,雪下村夫是一个酷爱中国武术的老先生,因之,对我十分礼遇……他年老丧偶膝下仅有一女名唤雪下樱子,父女二人相依为命!” 祝三立听入了神,一言不发。 老和尚手捻念珠,微微叹了一声道:“匡飞来日本人地陌生,我就暂时引他住入这家,村夫父女待他亲同家人犹有过之,谁知道因此他却和这家人家,发生了不解之缘。” 祝三立口中哦了一声,点头道:“莫非他和那老头的女儿……” 老和尚点了点头,道:“正是这样……都怪我一时多事,因见他双方有意,代为说媒,自此匡飞就与樱子小姐结为秦晋之好。因恐遭人物议,匡飞取名笠原桑二,就变成了一个道地的日本人。” 祝三立怔道:“哦——” 老和尚点了点头,已冷笑了一声道:“可是好景不长,日本那年闹了很大的一次饥荒,复以兵灾人祸,遍野哀鸿,匡飞及其妻因而失散……那时我已入大藏从佛,过岁再访他们,却已家园破碎,人景全非。” 祝三立也不禁摇头叹息了一声。 涵一和尚苦笑了一声,道:“……当我找到了村夫老人父女之时,这父女二人却是寄于足利将军府下。因为那将军深爱老人的武学,所以对他父女二人甚是器重……可是,那匡飞却是为兵浪冲散,一去无踪,樱子姑娘终日以泪洗面,伤心不已……” 他重重叹了一声,慈眉紧皱,半天之后,他才摇了摇头,十分惨戚地道:“最可怜的是,她腹中竟有匡飞的骨血……” 祝三立面色变道:“这孩子是……” 老和尚点了点头道:“不错,这孩子就是今天的笠原一鹤!” 祝三立“啧”了一声,叹息道:“太离奇了……” 涵一和尚冷笑道:“更离奇的还在后头呢!”他接下去道:“……我因是他们婚姻的媒人,这事情当由我负责……所以我当时就义不容辞地,答应了他们,务必要把匡飞找回来。樱子小姐乃出示当年与匡飞定情之物同心古砚一方,交我带在身旁以为证物。” “……我找遍了全日本,孩子已两岁了,可是却没有匡飞一点儿下落,后来我听说有部份日本浪人,流入中国沿海为寇,因而联想到,匡飞可能已到中国。” 老和尚站起来走了几步,他振振有词道:“……我自己也因久居异域终非下场,所以也思归返回故国,就在这双重原因之下,我就又回到了中国!” 祝三立含笑点头,说道:“原来是这样的!” 涵一和尚沉声道:“返国之后,我找了他足有两年,后来才知道他在枫陵渡;而且他竟又和中国少女白姗结成了夫妻!”说到此,老和尚脸上带出了一丝怒容,他冷笑了声道:“这是他做的一件大错事,我十分愤怒,所以才找到了他们。”说到此,面色转温,微微一笑叹道:“可笑匡飞竟不认识我了,因为他不知我已作了和尚,我与他夫妇打斗了一番,因而再度结识!” 涵一和尚苦笑道:“日后我现出本来面目,匡飞才大吃一惊……我把他原配妻子的下落告诉了他之后,他悲喜交加之下,竟自昏了过去……” 祝三立紧张地说道:“白姗不知道此事?” 老和尚摇了摇头道:“这是我当时一念之仁,只为了怕她伤心,再者我那时却多少有些偏心樱子姑娘……所以始终瞒着白姗!”他苦笑道:“到现在,这位白女士还不知事情真相,这也是我不愿见她的原因!” 祝三立点了点头,说道:“原来是这样呀!” 老和尚又叹了一口气,道:“我时常催他返回日本,用尽一切力量助他,匡飞在我助力之下,竟而弃白姗及子女不顾,偷偷地返回日本去了!”说到此,他双目中闪过了一些泪痕,很伤感地摇了摇头,道:“我一心一意同情那日本的女人,却忽略了他中国的这位妻子!” 他叹道:“白姗这二十年来,当然是受尽了苦,这错误……唉!” 祝三立苦笑了笑,道:“实在说,也不能怪你……可是那位匡飞兄,应该设法回来一下才对!” 和尚鼻中哼了一声道:“这也怪我,不叫他回来的。” 祝三立愣了一下,抬头看了他一眼。 老和尚双手合十念了声:“阿弥陀佛吾佛慈悲,罪过!罪过!” 老狸祝三立搔了一下头道:“事情竟是这样,我看还是快告诉笠原一鹤那孩子,叫他知道,他并不是日本人!” 老和尚点了点头,说道:“时候还不到!” 祝三立咧了一下嘴道:“我可是又糊涂了!” 老和尚点了点头道:“老友,你还有什么不明白呢?” 祝三立咳了一声道:“……那个翡翠梨!” 和尚点头道:“不错,这东西是白姗传家之物,匡飞为求近身足利将军,大概是以它赠与了将军!” 祝三立大不以为然道:“这就是匡飞兄的不对了,岂有此理!” 涵一僧点了点头道:“匡飞不该如此,他大概为了感谢足利将军照顾他岳父妻子的恩惠,不得不有所表示,可是他不该这么做……” 祝三立冷笑一声,道:“那就太不应该了!” 说着这矮老头儿,脸色发青道:“我说呢,这么说来,白氏母子当然有权力收回这件东西!” 涵一和尚点了点头道:“收回是可以收回,可是方式却不该这样!” 祝三立一怔,道:“这应该有什么方式?” 老和尚慢吞吞道:“笠原一鹤以此为贡物,失去了这翡翠梨,岂不是交不了差?误了大事?” 祝三立怔了一下,道:“可是交上去不就完了?” 老和尚冷笑了一声,道:“交给皇上,照样可以拿回来,那时就与足利及笠原一鹤无关了!” 祝三立面色一变道:“大师你是说,再从皇帝手中,把这件宝物盗回来?” 涵一僧点了点头道:“皇帝宝物多的是,未必稀罕此物!” 祝三立双掌抚了一下,笑道:“对!对!到时候,我祝三立情愿助白姗入宫盗宝!” 和尚立时一睁双目道:“老衲正有此意,老朋友,你要说话算数啊!” 祝三立怔了一下,眼珠一转,干笑道:“老和尚,我上了你的当了……” 涵一和尚也忍不住大笑了起来。 笑声暂时带来了轻松,祝三立因而手指涵一和尚笑道:“和尚,平心而论,你对于此事,处置得有些不公,白女士未免太屈了!” 涵一僧微蹙道:“怎么不公?” 祝三立叹了一声道:“你一心一意为那日本人雪下樱子着想,却把我们本国可怜女子忽略了,这不是不公么?” 涵一和尚鼻中“哼”了一声,道:“这事情老衲有欠考虑,可是天下事,很难两全其美。说起来那日本妇人到底是元配,理当顾全才是!” 老狸祝三立微微一笑道:“事已至此,还有什么话好说?不过老和尚,白姗一个女人,带着一对子女,这些年,可是吃尽了苦了!” 他笑嘻嘻地看着老和尚,道:“如果她知道真相,又岂能与你干休?” 涵一和尚闻言后苦笑了笑,歉然道:“这到底是一件讨厌的事,所以这多年以来,对于她,老衲总似有些内疚,一直不愿和她见面……” 祝三立“哧”一笑道:“丑媳妇难免见公婆,不见面怎么行?” 老和尚站起来走了几步,双眉紧皱,道:“三立,这件事,我看……” 祝三立忙摇手,边自笑道:“别派我,我可是没有办法,这母子三人可不是好惹的!” 涵一和尚一笑道:“行善务终,这件事你已然已经沾了手,再想退身就不容易了!” 老狸祝三立苦笑道:“大和尚,你有什么事就只管吩咐吧,反正我恶人做到底了!” 涵一僧嘻嘻一笑,道:“你这是在做好事,功德无量!”说着轻声道:“你去查一查那个翡翠梨的下落;然后想办法弄到手中。” 祝三立怔了一下,直龀着牙道:“我的天,和尚,你可把我抬得太高了,我这条老命还想再多活几年咧,‘短命无常’徐雷那个主儿可不是好惹的呀!” 涵一和尚冷冷地道:“依我看来,那白姗此时出现,绝非是无为而来,说不定那翡翠梨已到了她的手中!” 祝三立哎哟哟地道:“老天爷,那我更不敢了,好男不跟女斗!” 涵一和尚叹道:“只有偏劳你了,那位女施主见了面,非要与我拼命不可,老衲偌大年岁,既遁身佛门,岂能与她纠缠,我看你去最适宜!” 老狸祝三立叹了一声道:“好吧!谁叫我交结这一个朋友;不过老和尚,我可是说在头里,白姗要问我,我可是实话实说,是受你指使来的!” 涵一和尚一笑道:“你就是不说,她也知道!” 祝三立伸腰打了一个呵欠道:“老和尚,光顾说话,我们两个可是连饭还没吃呢,你总得弄点东西给我们吃吃呀!” 涵一和尚站起来道:“我们现在去看看那个孽障!” 祝三立一笑道:“这小子也够受了,你对他还是手下留些情吧!” 涵一和尚鼻中哼了一声,道:“此子心怀仇恨,只怕他短时难以消除,若非念在他是故人之子,老衲却也懒得管他。”说着走出禅房,顺手拿起一盏灯来,回头对视三立说道:“走,我们上精武堂去!” 说着,二人顺着这条甬道一直走了下去,两旁全是花圃,传过郁郁的清香。 祝三立叹道:“南洲,还是你会享福,像我祝三立一天到晚在风尘里打混,只怕到头来,落得一个尸骨不全!” 老和尚白眉一搭道:“佛主慈悲,休要胡言乱语,佛云,放下屠刀,立地成佛,老衲愿渡你就是!” 老狸嘻嘻笑道:“怎么都行,我可是就怕当和尚,你还是饶了我吧!” 涵一和尚微微一笑,二人遂来至精武堂前。 堂前有两个小沙弥,每人都拿着一柄拂尘,分立在堂前两侧。 老和尚来了,两个小和尚赶忙行礼,涵一僧问:“师兄在里面么?” 一个小和尚合十道:“笠原一鹤师兄睡着了!” 老和尚白眉一耸,冷笑道:“哦!他倒是想得开!” 祝三立忙叹道:“这一路,他也够累的了!” 二人遂推门而人,一盏纱灯下,那个来自日本的少年武士,正自仆在案上,呼呼地睡着了。 在他头顶上,围绕着无数小飞蛾,可见他已经睡着了相当一段的时候了! 老和尚大袖一挥,飞蛾尽散,他走过去在笠原一鹤身上拍了一下道:“还不醒来!” 笠原一鹤大吃一惊,差点摔了下来。 他睁眼一看,吓得忙自站起来道:“师父……” 涵一和尚冷冷笑道:“好个徒弟,你眼睛里,还有我这老和尚?”说着双目一瞪道: “我和尚没有你这杀兄背师的徒弟,你也不必叫我师父,现在你快快走吧!” 笠原一鹤不由大吃一惊,吓得“扑通”一声跪了下来,面色骤变道:“师父,我错了……”说着叩了个头,流泪道:“……我自知罪过太大,师父你老人家打罚俱可,千万不要叫我走……” 老和尚哼了一声道:“你入门不及二月,竟自做出此事,往后岁月如何打发?老衲乃是为了和你有些情谊,才破例收你为徒,不想你这孽障竟是如此野性难驯,莫非你以为我佛门就少了你这个弟子不成?”说着面色甚是愤慨,大袖一拂道:“快快走吧,老衲对你灰心透了!” 笠原一鹤见状,泪下如雨道:“师父,弟子只是因为责任重大,心安不下,才出此下策……” 涵一和尚朗朗目光,注定着他道:“你竟忍心,用刀伤害师兄,你的胆子也太大了!” 笠原一鹤见状,只以为师父真的怒了,要把自己驱出门墙。临来时,父亲对于自己是如何叮嘱?要对这位世伯父,敬重如父,想不到这时竟会如此,笠原一鹤真的害怕起来了。 第十章禅唱警愚擒剧盗 笠原一鹤忽地由地上站起,悲恸道:“师父……我的罪孽实在太大,不但对不起师父、师兄,我更对不起日本的足利将军和父母亲!” 他说到此,长叹了一声道:“你老人家既要驱我出门,我也没有脸再活下去。”说到此,跪下来对着和尚及祝三立各自叩了一个头,忽见他跃起身来,右手向肋上一拔,只见刀光一闪,他已把那短刀拔在了手中,身子向后一仰,这口刀直向着心窝上猛扎了下来。 老狸视三立见状大吃了一惊,身子“霍”地向前一扑,厉声叱道:“傻孩子,胡闹!” 他猛然伸出手,向刀上抓去。 可是看起来,似乎显得慢了一点儿。 这口刀眼看已经挨在了胸上,老狸急得口中“唉呀”了一声。 这在这时,只听得“当”的一声,笠原一鹤只觉得手掌一阵发麻,再看那口刀已自脱掌而出。 随见人影一闪,高大的涵一和尚,已立在身边。 这老和尚,是以“元阳指”,一指凌空,把笠原一鹤手中的刀点落在地。 老和尚面若秋霜,冷笑了一声,道:“好没出息的孩子,你打算一死就完了么?” 笠原一鹤泪下如雨地道:“求师父慈悲!” 老和尚冷笑道:“你不过是遇见了一些困难,就图一死了之,日后从佛,十魔九难又该如何?”说着长叹了一声,道:“老衲真正对你失望了!” 笠原一鹤连日来,受到了无数委屈,这时又听师父口中,三番二次对自己失望之语,一时悲从中来,竟自低头落下泪来。 涵一和尚把他身上的刀,全都取下来,冷笑道:“一个出家人,身上竟带着如此多的刀,成何体统,从今后不许你再摸它!” 说着把这三口刀,放在一边。 祝三立这时见状,嘻嘻笑道:“还不跪下来谢你师父,你师父已经原谅你了!” 笠原一鹤忙跪下道:“谢师父慈悲!” 和尚偏头看了看祝三立一眼,道:“我师徒的事,你以后少管为妙!” 祝三立嘻嘻一笑,道:“这可是你说的,那么,大和尚以后的事,你就另请高明!” 说着抱了一下拳,回头就走! 涵一和尚才知自己说错了话,当下笑着合十道:“阿弥陀佛,老朋友火性太大!” 祝三立回头笑道:“你不是要我少管闲事么?” 老和尚口宣佛号道:“老朋友算了吧。” 祝三立嘻嘻一笑,首先过去把地上的笠原一鹤扶了起来,口中道:“解铃还须系铃人,老和尚,这个面子,你无论如何也得赏给我。”他回过头去,对和尚道:“这孩子是我弄回来,我总不能看着他不管,你不要他也行,走!小子咱们走!” 笠原一鹤却是看着他不动,祝三立怔了一下道:“怎么,你还不愿意跟着我么?” 这时涵一和尚已上前哈哈笑道:“我们乃是五百年的缘份,哪能被你这老狐狸一句话就拆开了。” 老狸祝三立咧嘴一笑道:“怎么样?我就知道,我一要就成了你的了。好,别吓唬他了,这孩子也够受的了,我们快研究正事要紧!” 涵一僧这才转身对笠原一鹤道:“你所犯的过错,也不能就此算完,留待事了后,再一并处理。” 笠原一鹤躬身答了声:“是!” 涵一僧叹息了一声道:“老衲所以不叫你出去,实在是因为当今武林兴起了夺宝的巨流,你又正是那些宝物的主人,以你这些武功本事,如何能是这些人物的对手?如果冒失出去,无异羊入虎口!” 说到此,冷笑了一声道:“老衲一番好意,竟被你误解了!如今你外出甚久,应该有所体会。如不是老衲事先托祝施主照顾你,只怕你这时早已丧命在敌手了!” 他鼻中哼了一声,道:“你死了固不足惜,岂不有负你父及我一番深心?” 笠原一鹤这时又感激又惭愧,只涨得面红耳赤,一语不发。 涵一和尚又冷笑了一声,道:“你当那徐雷及秦二棠穆银川是好惹的么?” 祝三立在一边也叹道:“这倒是实在的,初生犊儿不怕虎,这可不比在日本。这三个家伙,在绿林道上哪一个也是响叮当的角色,可不是闹着玩的!” 笠原一鹤这时也只有听的份儿了。 在这两位老人家面前,他是什么也不敢说了。 一个小和尚端来素食,祝三立招呼着笠原一鹤坐下来,二人肚子早就饿了,很快把东西吃完了。 涵一僧饭后又着实告诫了笠原一鹤一顿,只是却未把他的身世说明,他仍然以为时机未至。 再者,他不希望这个弟子,在内心又增加一份感情的烦恼,因为这对他从佛是很不利的! 老和尚现在所要做的,是要他平静下来。 这些日子以来,祝三立和笠原一鹤,很是悠闲地在朝阳寺住着。 尽管笠原一鹤忧心忡忡,可是他也确实知道,凭自己的能力,是没有办法把失去的东西找回来的,师父既然这么说,想必他一定有打算,自己也暂时安下心来。 老狸祝三立,身上的伤,也全都康愈了。 他一向云游惯了,伤一好,又不禁有些蠢蠢欲动了。 这一日,老和尚把他召至“经楼”,面授一番心意,第二日祝三立就告别而去。 他走后,涵一和尚召集了全寺的弟子,在大殿之内会合,这其中也包括了那目前仍然还是俗家弟子的笠原一鹤! 老和尚以甚为庄严的语气,对他们说:“从今天起,本寺弟子俱要提高警觉,也许不久就会有敌人来犯!” 这句话,并不令这些弟子吃惊。 因为几个月以来,由于笠原一鹤的介入和涵一老方丈的言行之间,已令他们意识到,必然有某些事情要发生了。 可是他们倒并不知道,这所谓的敌人是些什么人? 涵一和尚对于这一点却不十分说明。 他很沉重地说:“今后本门弟子,允许随身带着兵刃,可是却只能防身,不可随意杀人。如果有什么事,即刻与精武堂大师联络,不可自己行动!” 说到此他站起来,道:“这件事,表面上看起来,虽然与本寺无关,可是却牵扯到我们佛门未来的事……” 他手指着笠原一鹤,说道:“此人,是我亲收之人。今天,他遇到了许多危险,本门弟子应该尽一切力量来保护他,如有任何人来探听他的消息,概以不知二字回复!” 说完了这些,老和尚就走了。 他随后把笠原一鹤唤进禅房,镇定地道:“祝三立已为你办事去了,以他的智力武功,大概可以成功,所以你要在短期之内准备上路!” 笠原一鹤吃了一惊道:“师父,我去哪里?” 老和尚冷冷道:“你要去京城,面见当今皇帝,呈上你的贡物信函,然后回来!” 笠原一鹤不由大喜,怔怔地道:“师父,这是真的……祝师叔能成功么?” 涵一和尚双眉紧皱,沉声说道:“但愿他能成功,为师我日内也将起程,要在暗中助他一臂之力。你要知道,敌方人数太多!” 笠原一鹤喜道:“师父已去,带我也去可好?” 涵一和尚冷冷笑道:“你给我惹的麻烦够多,还是在这里呆着吧!” 他很沉痛地道:“为师自向佛以后,二十余年未曾动过兵刃,更未与人争过短长,这次却要为你的事,破格出手,也是我一件痛心的事!” 笠原一鹤不禁面色微红,低头不语。 老和尚缓缓道:“这些一日子里,你务必要记住,不可外出,为师不过三数天就可能回来,至时,恐怕还要有一番麻烦,不过那些也就不要紧了!” 笠原一鹤点点头,涵一僧遂令其离去,又唤为本寺的几位大师父,关照了一番。当夜,这位佛门的高僧,就飘然离寺而去! “短命无常”徐雷,自失去了那枚翡翠梨之后,始终是闷闷不乐,这件事他已多少料着了几分。 虽然那位瞎了一只眼睛的文老太太,到底是谁,他还弄不清楚!可是无论如何,这个人必定是和翠娘白姗有着关系,这一点他认为是必然! 可是,这又有什么用呢? 徐雷曾亲口告诉白姗母女,那枚翡翠梨不在自己手上;而且还隐瞒着两位好友苍须老人秦二棠以及纨扇穆银川。 现在自然是不能去向白姗盘问这件事,否则,岂不等于是出尔反尔,自己打自己的脸?万一要是被秦二棠及穆银川二人知道,更会说自己不够朋友了。 所以这件事,真是糟透了。 他吃了一个闷葫芦哑巴亏,这件事,他只能暗暗地放在心里,留待以后再说。 眼前的事情更是烦人,他必须要妥善地处理这箱宝物。 各位一定很奇怪,那位一向不离他身边的女儿“徐小昭”又到何处去了? 这是一个秘密,徐雷,暗中已把她差走了。 这个身怀绝技的姑娘,虽然对父亲的行为不满,可是事已至此,也只有将错就错了。 她背后紧紧系着那个满装珍宝的匣子,连夜渡江,向川陕道上去! 她把自己装扮成一个男人,为了逃过江湖上的耳目;而徐雷自己坐镇家中,暗中令女儿带宝远逃,自以为这种行为高明之至,天衣无缝。 可是,他却是忽略,这种障眼法儿,对于一般江湖人物自是可以生效;而对于一些所谓“别具慧眼”的老江湖,那可就危险了。 譬如说“阴风叟”岳桐这个人吧,就没有办法隐瞒着他。事实上“阴风叟”岳桐,对于他的一举一动,无不在暗中观察透彻,了若指掌。 徐小昭打马西行,当她的马一过“鸡鸣河”抵达鄂省的黄冈时,已被跟随的人缀上了。 徐小昭丝毫也没有发觉,她心中暗是欢喜。因为这样走法,不日就可到达四川,自己的责任也就松了;然后就等着父亲前来团聚。 她的马来到了黄冈城内的一所小店,店名“清风楼”,然后翻身下马。就在这时,一匹雪白的小毛驴也到了栈前,驴背上坐着一个面目清瘦,头带瓜皮小帽,十分衰弱的老头儿。 这小老头,一身非常讲究的黑色丝质长衫,足下却是一双红色的便鞋。乍看起来,他像是一个文士,可是又不像是那么一回事,徐小昭好奇地打量了他一眼。 这小老头儿跳下驴背,嘻嘻笑道:“小朋友幸会了。” 徐小昭忙抱了一下拳,却没有说话。因为她怕她那种女人声音,会为对方听出来。 小老人笑嘻嘻地道:“怎么小哥,你也在这里落脚么?” 徐小昭点了一下头,道:“是的!” 这时过来的两个伙计,牵走了牲口,一个伙计道:“二位是一块来的么?” 徐小昭摇头道:“不是!” 可是那老客人却笑嘻嘻地道:“对了,你就把我们两个开在一块吧!” 伙计道:“一间房么?” 徐小昭不敢再沉默了,忙道:“不是,两间房子。” 老客人一笑,道:“两间,要靠在一块!”说着又对徐小昭抱拳笑道:“还没请教,朋友你怎么称呼?” 徐小昭真是烦透了,可是对方问又不能不答,她想早一点儿把他支走算了。当时压着嗓子,抱拳道:“在下姓莫!” 老客人一眯眼道:“莫?” 徐小昭忙解释道:“是莫名其妙的莫!”内心却不禁骂道,我看你真有点莫名其妙! 老客人口中“啊”了一声,又拖了一下拳道:“莫兄弟,幸会幸会,等会儿再向莫兄请教,先行一步,先行一步!” 徐小昭正眼也不看他一眼,等着他先走了,才随着伙计入内。可是当她走进店房时,却发现隔壁那个老客人已经逍遥地立在门前,欠身道:“辛苦,辛苦!” 徐小昭一甩头进了房子,心说,这老人真无聊,怎么别人他不找,单单找我谈话呢?